以犧牲勞動者合法權益為代價的發(fā)展不符合高質量發(fā)展的要求。近年來，全國各地充分發(fā)揮法律援助在根治拖欠農民工工資中的職能作用。據(jù)司法部統(tǒng)計，2023年全國法律援助機構共辦理農民工法律援助案件48萬件，為54萬名農民工追索勞動報酬68億元。近日，記者深入黑龍江和江蘇兩省，了解探討如何以農民工急難愁盼的法律問題為導向，完善法律援助服務網絡，切實為農民工討薪維權保駕護航。
春節(jié)過后，44歲的農民工管永保好事連連。一開年，他就在黑龍江省大慶市找到了一個焊板房的活兒，日薪300多元，開年即開工，是打工人的好兆頭；上工的頭一天，他收到了討薪好消息，法律援助律師宋樂向他要銀行賬號，并告知“你的工資快到賬了”。3月12日，管永保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信息，銀行提示他的賬戶到賬6000多元。正在工地干活的管永保馬上停下手里的活計，心情有些激動。他給宋樂發(fā)了一條信息，“我拿到工資了，沒想到這么快！”
管永保的這筆6000多元的工資，本來在2021年6月就應該到手的。
2021年，管永保和幾個工友接到了一份給大慶市某在建小區(qū)焊接公交車牌和垃圾站所用板房的工作。他們按時完成工作，但遲遲拿不到工資。包工頭和發(fā)包方來回“踢皮球”，都說對方應該發(fā)工資。“我一個打零工的，每月收入八九千元錢。一家四口的生活費、四個老人的贍養(yǎng)費、兩個孩子的學費，都指望這點收入。當年我家小孩住院，需要1萬元押金。因為工資被壓著，我手頭緊，只能站在醫(yī)院的樓道里打電話借錢，一邊打一邊掉眼淚。七八十斤的鋼結構咱拿得起放得下，可這幾張票子壓得我喘不上氣�！惫苡辣Ｕf，2023年3月他實在氣不過包工頭對工人不理不睬的做法，經人介紹和工友們一起走進了當?shù)胤稍行模K于讓討薪之路上了“軌道”。
與大多數(shù)被欠薪的農民工一樣，管永保的討薪之路經歷了不少波折：打工人的時間耽誤不起，少工作一天家里就短一天進項；取證難，管永保手頭連一張欠條都沒有，維權時只有自己的工作照片和一張考勤表；不了解討薪的門路，什么情況可申請仲裁，到法院起訴需要什么手續(xù)，哪些情況要去勞動監(jiān)察大隊投訴，真是一頭霧水……
其實，為了根治欠薪，中央及各相關單位出臺了多個文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惡意欠薪行為已經入刑多年，《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明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行政部門等10余個部門對整治拖欠農民工工資的職責，人民法院對拖欠農民工工資案件實行“一站式”訴訟服務機制，人民檢察院也有支持起訴的職能，2020年12月“全國根治欠薪線索反映平臺”開通……但是在實踐中，農民工的討薪之路依然一言難盡。例如，農民工依靠個人的力量完成收集相關證據(jù)、投訴、仲裁、訴訟等程序的難度頗大，為了幾千元工資請律師也不現(xiàn)實。
管永保的討薪之路值得借鑒——借助法律援助制度追討欠薪。
法律援助制度是國家建立的為經濟困難公民和符合法定條件的其他當事人無償提供法律咨詢、代理、刑事辯護等法律服務的制度。2022年1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援助法》生效實施，全面系統(tǒng)地規(guī)范了法律援助工作。該法明確將“請求確認勞動關系或者支付勞動報酬”的當事人列入法律援助范圍。來自司法部的信息顯示，2023年全國法律援助機構共組織辦理農民工法律援助案件48萬件，為54萬名農民工追索勞動報酬68億元。
然而，在亮眼的數(shù)據(jù)背后，還有諸多問題需深入探究：農民工申請法律援助手續(xù)繁瑣嗎？援助律師的辦案質量有保障嗎？法律援助制度能否給討薪農民工一個“支點”，撬動他們的維權之路？
近日，為了了解基層法律援助的現(xiàn)實情況，記者走訪了黑龍江、江蘇一北一南兩省的法律援助機構，與討薪農民工深入交流，了解法律援助具體情況。
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開展“法援在你身邊”開放日活動，宣傳法律援助。江寧區(qū)司法局提供。
法律援助真的能幫助農民工嗎？
2月18日，在管永保聽到討薪好消息的同一天，48歲的農民工張恒仟從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鐵峰區(qū)人民法院也得到一個消息——他的討薪案已進入強制執(zhí)行階段，目前法院執(zhí)行庭正在查找被執(zhí)行人也就是欠薪包工頭的財產。
張恒仟是在建筑工地做建筑外墻保溫的工人。2022年6月，他被齊齊哈爾市的包工頭崔某雇傭，約定日薪350元，按日結算。然而，崔某對工人工資的態(tài)度就一個字——“拖”。他先以資金周轉不靈為由，和工人們商量壓5天工資，之后又商量壓10天……等工程完結，崔某拖欠了十幾個人的工資，其中張恒仟被欠3150元。張恒仟不僅找過崔某的上級企業(yè)，還輾轉打聽到崔某的住處，和工友們一起堵過崔某。但崔某躲著工人們，即使被堵在路上，也只哭窮不給錢�！拔衣犝f他經常耍錢（即賭博），欠了很多人工資。他電話從來打不通，我們根本聯(lián)系不上他�！睆埡闱看翁崞鸫弈常Z氣都很無奈。
2022年11月，張恒仟根據(jù)工友推薦，來到鐵峰區(qū)法律援助中心，“我當時的心態(tài)是碰碰運氣，說不定有用呢！”但沒想到當天就見到了由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袁麗華律師，并簽了代理合同�！澳褪俏业拇砣肆�？您不要錢嗎？”張恒仟忐忑地問，“我一個打工的，付不起律師費。”袁麗華向其解釋，“政府會給我們補貼，我不能向您索取費用。您踏踏實實地打官司�！痹谠惾A的協(xié)助下，張恒仟順利起訴崔某。張恒仟勝訴后，袁麗華又協(xié)助他向法院申請了強制執(zhí)行。
黑龍江省公共法律服務中心的值班律師正在接聽熱線，為群眾解答法律問題。農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李婧攝
如果有律師指引農民工討薪，無論是訴訟還是仲裁，肯定事半功倍。然而到哪兒能找到法援律師呢？張恒仟的經歷會不會是個“特例”？
其實，法律援助站點并不難找。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援助法》，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司法行政部門應當設立法律援助機構。以張恒仟所在的齊齊哈爾市為例，該市法律援助中心是市司法局下屬單位，主要職能是為公眾提供法律咨詢、法律援助等服務。該市各區(qū)縣都設有法律援助中心，比如甘南縣法律援助中心就在縣政務大廳一樓開設接待窗口，隨時接受群眾法律咨詢，受理法律援助申請。
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法律援助中心的大門挨著馬路，交通便利。這里有兩個法律服務窗口，由專業(yè)律師值班，工作日上午9時到下午5時接待公眾的法律咨詢。工作人員介紹，若咨詢人有申請法律援助的意愿且符合法律援助條件，該中心能做到現(xiàn)場遞交材料，現(xiàn)場受理，當天指派律師。
據(jù)悉，為了延伸法律援助觸角，江寧區(qū)各司法所都有法律咨詢、法援申請接收轉交等服務，方便農民工就近申請法律援助。記者在江寧區(qū)司法局東山司法所采訪時了解到，東山街道常住人口36萬余人，有在建工地60個、中小企業(yè)近12萬家，勞資糾紛集中。2023年東山司法所一共受理涉農民工維權的法律援助案件14起。
據(jù)司法部統(tǒng)計，各地法律援助機構利用59萬個公共法律服務實體平臺、7萬個法律援助工作站和33萬個法律援助聯(lián)絡點，就近就地為農民工提供法律援助，“半小時服務圈”基本形成。
很多農民工都有這樣的疑問：普通農民工能申請法律援助嗎？申請手續(xù)會不會很繁瑣？
1月23日，記者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香坊區(qū)法律援助中心見到了來申請法律援助的綠化工人張姐�！拔覀円还�6個人，每人每天工資200元。老板一共欠我們9000多元。鄉(xiāng)親們都說這是我攬下的活兒，也是我召集其他人一起干的，如果老板不開工資，我就得想辦法把辛苦錢要回來�！睆埥阋贿呎f一邊抹眼淚，她緊緊握著的手機里，有證明老板欠工資的微信聊天記錄。香坊區(qū)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員表示，張姐的申請符合條件，當天就能見到律師，簽署代理合同。
1月24日，在從哈爾濱市趕赴齊齊哈爾市的火車上，記者見到了甘南縣法律援助中心主任鄒耀，他當時正在打電話安排農民工討薪法律援助工作。他告訴記者，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申請支付勞動報酬或者請求工傷事故人身損害賠償?shù)倪M城務工人員申請法律援助免予核查經濟困難狀況�！昂唵蔚卣f，農民工為討薪、工傷賠償申請法律援助的，只需提供戶口本、身份證，不需要提供經濟困難的證明。要是當事人申請時戶口本不在手頭，能提供證明自己是進城務工人員的其他材料也可以�！编u耀表示。
法援律師是專業(yè)律師嗎？如何保障辦案質量呢？
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法律援助機構根據(jù)工作需要，可以安排本機構具有律師資格或者法律職業(yè)資格的工作人員提供法律援助。司法行政部門可以通過政府采購等方式，擇優(yōu)選擇律師事務所等法律服務機構為受援人提供法律援助。
鄒耀告訴記者，甘南縣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法援律師都是專業(yè)律師�！拔覀冎行挠�8名專業(yè)律師向受援人提供服務，中心每年受理民事、行政的法律援助案件共30多件，其中涉及農民工維權的案件大約有10余件。法援中心統(tǒng)一受理法律援助案件，統(tǒng)一指派律師，律師不能無故拒絕指派�！彼硎荆m然律師代理每個法律援助案件的補貼遠遠低于他們正常代理案件的收費標準，但絕不能敷衍塞責。法援中心會一直跟蹤案件的進展，隨機旁聽開庭審理，案件辦結后回訪受援人，了解其對承辦律師的服務是否滿意，了解承辦律師是否存在私下對受援人收取費用的行為。律師在結案后需向中心提交結案材料。中心會綜合審核承辦案件，對承辦不規(guī)范的案件不予發(fā)放補貼。
“江寧區(qū)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師庫內有150余名專業(yè)律師供指派。律師每代理一起案件可獲得補貼，補貼多少是根據(jù)案件的性質、復雜程度以及律師辦案質量來核定的。辦案質量一般的，律師的補貼會降低；如果辦案質量不過關，律師還拿不到補貼�！苯瓕巺^(qū)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員介紹。
法援律師如何幫農民工解困？
“農民工討薪的法律援助案件與其他案件相比，代理難度更大�！狈ㄔ蓭煾嬖V記者，農民工討薪類法律援助案件有兩大代理難點：第一難，申請人說不清欠薪人是誰。第二難，農民工手里的證據(jù)薄弱。
記者在采訪中獲悉，部分農民工不知道老板或包工頭的真實姓名，只知道微信名、綽號、小名……有的連對方的姓氏都不知道。
部分個體經營戶或企業(yè)為了逃避支付工資的義務，用多種手段阻止農民工和實際用工者發(fā)生聯(lián)系。大慶市某物流公司的貨車司機陳秀輝告訴記者，老板用微信轉賬給他發(fā)工資，通過微信或電話安排工作。他因被欠薪1萬元和老板打官司時才發(fā)現(xiàn)，該企業(yè)工商登記上的“老板”與招聘自己、每月給他發(fā)工資、每天安排自己任務的老板根本不是一個人。法援律師費盡周折，協(xié)助陳秀輝找到實際雇傭他的“老板”真實姓名、實際居住地等信息，陳秀輝討薪案才得以在大慶市龍鳳區(qū)人民法院立案。
如果欠薪的不是個人而是單位，情況更為復雜。有的農民工只知道企業(yè)的招牌名稱，不知道企業(yè)的工商登記名稱。比較常見的是服務員稱某食府欠其工資，法援律師調查后發(fā)現(xiàn)沒有服務員所說的“某食府”這家企業(yè)，經過實地走訪得知，該食府真正的經營者是某食品有限公司。
有的農民工習慣使用不規(guī)范的企業(yè)名稱。2023年夏天，來自齊齊哈爾市碾子山區(qū)的8名建筑工人來到該市富�？h法律援助中心咨詢，“老板拖欠我們工資，你們管不管？”經律師了解，這些工人有瓦工、力工等工種，他們在一處工地打工被欠薪，但他們只知道企業(yè)的主要業(yè)務是承攬建筑鋼結構工程，平時被稱作“藍天鋼結構”。法援律師一聽，猜想這恐怕不是該企業(yè)工商登記名稱。果然，律師經過調查發(fā)現(xiàn)，該企業(yè)的真實名稱與工人們的日常認知差距極大。
了解欠薪企業(yè)的名稱或欠薪人的真實姓名，對農民工維權意義重大。農民工無論是申請仲裁還是起訴，都要提供欠薪企業(yè)的準確名稱和注冊地址，欠薪人的真實姓名、身份證號、實際居住地。如果農民工提供不了上述信息，將導致仲裁機構或法院無法立案。然而在法律援助的工作實踐中，農民工能夠準確說清以上信息的，占比不到一半。
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法律援助中心在春節(jié)期間開展春暖農民宣傳活動解答農民工法律問題。王慶國攝
第二難就是農民工手里的證據(jù)往往很薄弱。律師們表示，“來申請法律援助的討薪農民工幾乎都沒有合同�！睆埡闱嬖V記者，打工人找工作的方式就是到勞務市場“蹲”，或者朋友、老鄉(xiāng)互相介紹，雙方都是口頭約定、微信聯(lián)系。“我打工17年，沒見過合同。老板或包工頭說今天有個活兒，計劃干幾天，每天給多少錢。我尋思能做就去上工，工資支付方式也很靈活，可現(xiàn)金也可轉賬，現(xiàn)在最常用的是微信、支付寶轉賬�！惫苡辣５恼f法與張恒仟一致，“我工作20多年，只簽過兩三次合同，都是大企業(yè)臨時用工，合同期限為兩三個月。對我們來說，用工企業(yè)主動讓我們簽合同的情況太少見了，我自己也沒主動要求過�！标愋爿x告訴記者，“我和公司簽過空白合同，我簽字后合同就被企業(yè)收回，我不知道合同上最終都寫了啥�！�
沒有合同意味著雙方是勞動關系還是勞務關系，薪資標準、工作時長、發(fā)放工資的方式等這些內容都沒有書面約定，全部口說無憑。當發(fā)生欠薪時，農民工能拿出來的證據(jù)寥寥無幾。法援律師最常見到的證據(jù)有勞資雙方溝通的微信聊天記錄、通話錄音、手寫的考勤表、工作照等，然而這些遠不足以證明欠薪事實。
律師們表示，部分農民工手里有欠條，如果欠條內容完整，有欠款的數(shù)額、還錢的時間、落款人簽名或簽章等內容，法律效力比較高。但農民工提供的欠條，大部分內容形式都比較粗糙，有時落款人根本不是欠薪人，法律效力也大打折扣。
另外，新業(yè)態(tài)的迅猛發(fā)展也讓法援律師猝不及防，東山司法所最近就遇到了新問題�！皬娜ツ觊_始，有關主播的咨詢量上升趨勢明顯。農村戶籍的主播人數(shù)不少，符合申請法律援助的條件。但主播的工作性質與傳統(tǒng)工人有區(qū)別：其直播內容由企業(yè)來安排，但直播的地點、場景都是主播們自己選擇；主播的計酬方式多樣化，以產品銷售量為基數(shù)核算工資的占比高。此類企業(yè)的經營風險較大，勞資雙方極易產生矛盾。一旦企業(yè)發(fā)不出工資，主播認為雙方是勞動關系，企業(yè)存在欠薪；企業(yè)則認為雙方是合作關系，主播沒銷售業(yè)績就不給錢，這不算欠薪。主播都沒與企業(yè)簽訂過合同，難以復原雙方當初的約定，無論是調解還是訴訟，難度都很大�！睎|山司法所所長周超介紹。
為了幫助農民工討薪，律師們也想出了各種辦法。鄒耀告訴記者，如果建筑工人不了解誰是老板，法援律師會協(xié)助他先起訴該工程的承建方�！肮こ淌悄膫�企業(yè)在建，一般會在網站上公開。在訴訟過程中，對方為了撇清與農民工之間的勞動關系，會想盡辦法舉證已將該工程轉包給他人，‘下家’就浮出水面了。如果工程屬于層層轉包，律師會一級一級地將這些單位、個人都關聯(lián)進訴訟，一直到挖出那個實際欠薪的人�！�
袁麗華律師說：“當事人獲取老板個人身份信息有難度，我們律師也沒有查詢個人身份信息的途徑，但有職權的機關單位可以查詢。”她曾經協(xié)助當事人申請法院依職權查詢對方的真實姓名、身份證號碼，“前提是當事人能向法院提供對方以真實身份信息注冊的手機號。”
宋樂律師手上的幾起案件都由當?shù)貦z察院支持起訴，“檢察機關支持起訴是指人民檢察院對損害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及弱勢群體利益的行為，支持受損害單位或個人向人民法院起訴并參與訴訟的活動。通過當?shù)貦z察院的協(xié)助，受援農民工也有可能獲得起訴需要的信息。”
“公安機關也可查詢到當事人信息。我曾接觸過一起案件，農民工和老板因討薪發(fā)生糾紛，農民工報了警。當?shù)嘏沙鏊鼍螅斓怯浟思m紛雙方的身份信息以及糾紛原因，這份出警記錄也成為農民工討薪訴訟中的證據(jù)之一�！苯瓕巺^(qū)法援律師桑磊介紹。
為了補足證據(jù)，律師們向受援農民工傳授各種取證方法：怎么給欠薪老板打電話、發(fā)短信，對方才能接聽和回復；和對方怎么對話，才能引導他說出拖欠工資的真實情況；如何在微信里固定欠薪的證據(jù)……用律師們的話說，補足證據(jù)、補齊訴訟材料，真是“老費勁了”！
探索根治欠薪路徑仍需多下功夫
農民工如果沒有合同，勞動權益就無保障，如何從制度上解決這樣的難題？零工市場也許是一條可行的路徑。
2月18日，位于江寧區(qū)的江蘇省零工市場人頭攢動，這一天，百余家企業(yè)來此招聘，其中有格力電器、旺旺食品等知名企業(yè)。招聘崗位既有工程師等研發(fā)崗位，也有服務員、保潔等面向大齡求職者的基礎性崗位，涉及就業(yè)崗位6000多個。當天，來趕場的應聘者將近1000人。
據(jù)了解，江蘇省零工市場占地面積約1200平方米，免費為打工者提供求職招聘、政策咨詢、權益維護等就業(yè)服務。該市場建立的初衷是為了滿足零工求職意愿和用工方“即時快招”的用工需求。
江蘇省零工市場運營經理劉剛告訴記者，“我們市場扮演著給求職者和企業(yè)牽線搭橋的角色。求職者到市場尋找合適自己的工作崗位，有用工需要的企業(yè)到市場來設崗招聘。雙方在這里談薪資、談崗位要求。求職者先要填寫表格、提供身份證，并說明自己學歷、年齡、技能等基本情況，是否需要住宿，工資要求等。招聘企業(yè)不僅要提供工商登記信息，還要備案招聘要求以及待遇。”
記者在現(xiàn)場看到，市場工作人員正在向求職者發(fā)放“短期用工確認單”，上面一條條記錄著企業(yè)的用工要求、食宿標準，比如“鈑金操作工白班每天240元，夜班每天260元……有產能績效獎，月綜合工資6500元”等內容。該材料還提醒農民工，“正常離職無扣款，離職提前7天通知”。
江蘇省零工市場目前已與本地50多家企業(yè)常年保持勞務合作，年均接待求職者3萬人次。去年4月，江寧區(qū)司法局還在市場設立法律援助工作站，求職者一旦涉及勞動法律問題，便可就近“問診開方”。工作站自成立以來，解答法律咨詢500余人次，舉辦法治宣傳活動3場次。
此外，討薪農民工常常困在維權程序中，不知道該先找哪個部門，要是相關職能部門都在一起辦公，那該多方便呀！
黑龍江省林甸縣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員（左一）指導農民工填寫法律援助申請材料。姜宇航 攝
江寧區(qū)就有這樣一個機構——江寧區(qū)勞動爭議調處中心，這里設有區(qū)法院的勞動爭議巡回法庭、區(qū)人社局的勞動人事爭議仲裁院和勞動監(jiān)察大隊、區(qū)司法局的人民調解工作室、區(qū)總工會的法律服務站。幾乎與勞動關系相關的所有部門都集中在一起，可實現(xiàn)“只進一個門，解決所有訴求”。
記者在江寧區(qū)勞動爭議調處中心看到，該中心設立多個服務窗口。在法律服務窗口，值班律師向群眾提供法律咨詢、代寫訴狀、準備證據(jù)材料、幫助申請法律援助等服務；在調解服務窗口，當事人可現(xiàn)場申請調解服務；在立案服務窗口，若當事人對調解不滿意，可在此向法院遞交訴狀，申請立案。
免費法律顧問對農民工來說也很重要。黑龍江省公共法律服務中心就喊出了“打造百姓身邊免費法律顧問”的口號。當?shù)厝罕姄艽?2348熱線，可以與在中心值班的專業(yè)律師直接溝通，得到專業(yè)答復。
1月23日，記者在黑龍江省公共法律服務中心看到，在熱線大廳內此起彼伏的電話聲中，10位值班律師正耐心地為來電群眾做著解答。中心二樓設有黑龍江省公共法律服務熱線數(shù)據(jù)分析平臺，大屏幕上動態(tài)顯示著群眾咨詢的問題、律師的解答，哪幾個城市咨詢量大，每位律師的滿意度為多少等內容。
黑龍江省司法廳黨委委員、副廳長劉勇告訴記者，從1月10日起，黑龍江在全省范圍內推廣12348公共法律服務熱線、12355青少年服務臺、110報警服務臺并軌運行模式，實行撥打一個號碼，一體管理服務�！叭绻罕姄艽�110報警電話，但咨詢的問題屬于非警務報警求助，就可分流至12348熱線，由專業(yè)律師來答復群眾。”記者在數(shù)據(jù)分析平臺看到，自3條熱線并軌之后，有2000多次報警電話被分流至12348。
近日，司法部發(fā)出通知，要求全國法律援助機構為農民工提供“一次辦好”法律援助服務，包括暢通法律援助“綠色通道”，對農民工法律援助案件實行優(yōu)先受理、優(yōu)先審查、優(yōu)先指派。
雖然從中央到地方在根治農民工欠薪、維護勞動者權益方面都采取了相應舉措，但怎樣破解執(zhí)行難、維權時間長等問題，仍需要相關部門多下功夫。
在江寧區(qū)打工的安徽省旌德縣農民工小許是一名“90后”廚師。2021年，他曾入職一家餐飲企業(yè)，在該企業(yè)下屬的一家飯店當廚師，但他僅僅工作了3天就被副廚師長通知終止勞動合同。小許認為企業(yè)是違法開除，要求企業(yè)賠償當月基本工資2000余元。記者在江寧區(qū)法律援助中心見到他時，他正和自己的法援律師桑磊商討案情。他介紹，“目前訴訟還沒結束，我已經跑了多次法院和仲裁委。在這個過程中，被告企業(yè)使盡了手段，不講實話，當庭不承認有副廚師長。要不是法援律師一直在幫助我，我根本跑不下來這些程序�！�
“聽說崔某賬面上只有18.6元，我的工資還能要得回來嗎？”張恒仟2月18日從法院得到強制執(zhí)行不利的消息后，憂心忡忡地給袁麗華打電話。袁麗華安慰他：“法院已經啟動強制執(zhí)行，崔某不僅會被限制高消費，他所有銀行賬戶都在監(jiān)控之下，一定會有好消息的，我?guī)湍愣⒅�。”張恒仟本來有些心焦，但聽到袁麗華的話后，心里松快了一些。張恒仟向記者表示，“我希望一年多的努力不因執(zhí)行難擱淺�！�
2月19日，張恒仟揣著拿回工資的希望，踏上去南方打工的火車，開始了新一年的打工行程。
